泡澡药材与名门药师
百年之缘,数代之隔,再相聚首,碎祟平安
汤药房荷花池子里哗啦啦接着漫天水珠,雨季的天色脏兮兮藏着污秽,席早早看了一会儿放下木窗喃喃
“已经下了三月有余,今年的雨季好长。”
她倒不讨厌雨天,只是担心黄芪那些旱地药材,面对这么长的雨季估计又要闹了…
房里燃着的灯火照黄了桌旁男子垂下的白发。
人参翻了翻手里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古书,连续的降水让纸摸起来湿皱,指尖捻来一抹烛火慢慢烘干书页,眼睛却看着远方。
长空黑与紫缠绕溶解浸湿万里,暗沉狰狞像是书上的花脸妖怪,漫天黑色幻化成气充盈他的眼眸,他慢慢翻了一页。
“不祥。”
席早早疑惑转头,他捏灭了指尖火焰,只剩淡淡黑印残留手上。
万物皆有灵的时代,何物都可修炼化作人形。这座百年医馆目光长远资产雄厚,倾出巨资将五湖四海修炼为人形的草药纳入麾下,所有开出的汤药都是精细熬制质量上乘。
但汤房最深处的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比如席早早。
她是世代相传的熬药人,管控汤药房大大小小的药池与水温,这座药馆的汤药皆为化形后的药沐浴之水,药效卓越声名远扬。
只是最近前方药馆送过来的药单子未免太多了些,三天已是以往一周的量,一些常用药的皮都快要泡破。
“老妖怪,外面是怎的了,为何用如此多副药?”
藏红花最娇贵,身价高平时不怎么出来工作,最近单子太多他竟也要每天出来泡澡。
抬手翻腕收回远处挂着的艳红大衣,一个转身裙裾飞扬在半空中,镀着金线的华裳翻飞映红一方池水,繁琐长袍服帖在他的身上,发上是朱钗宝玉金步摇,面上是艳艳红砂痣,绝代风华。
人参在池中慢慢搅动水波,他这池是人参汤,这个月已经泡了不下二十次,同池的其他药材看起来蔫蔫的没了以往活力。
“我以为你感受到了。”
水流被他搅动成涡,指尖弹动出一抹白气慢慢浸入池水,已经泡成深色的药液里慢慢出了一幅画。
“百年前,也是如此大的雨势,可记得?”
池中水像一面镜,模糊倒映着长空与旷野,汹涌黑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大地铺满倒下的尸体摞成山那么高,似真似幻。
藏红花凤眸眯起静看水中之相,黑气缭绕成丝成缕在尸体中穿梭翻腾,暗压压的乱葬岗遍地烂肉绿蝇,他细化的眉已经皱了起来。
百年之前,那场变故他也亲身参与其中。
“你的意思是…”
“阴阳颠覆,邪祟渐起。”
淡淡八字一经说出,偌大的汤房内几十种药材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席早早看着忽然沉寂下来的澡池子,默默帮刚泡完澡的紫河车擦了擦脑袋。
“这是什么咒语吗?”
“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
手里的紫色脑袋慢慢发出声音,席早早更加疑惑。
“天气不好,引得邪灵要出来了么?”
“不,并非天气骤变引出邪灵,而是邪祟聚集颠覆了天地阴阳。”
人参指尖白气收回,漩涡褶皱渐展最终回归平静倒映出他的白发与眉眼。
“天阳地阴,现在黑气弥漫阴气渗入其中,湿邪浸天,不祥之兆。”
这些药材说起话来弯弯绕绕阴阴阳阳听着很玄幻,席早早转身疑惑看看窗外,外面虽阴沉,但那天空与以往的下雨天没有差别,正常的暗灰而已,并无他们所说的“黑气”。
“天?”
“你看不到。”
浴布从紫河车头上滑落露出了他的脸庞,紫金花纹骤亮一路从脖颈蔓延到眼角,他盯着天边的黑气目露凶光。
“寻常人若能看到这些孽障,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少年脸上满是恨意,席早早心中一跳,转身看向身后的汤池,那些入浴或未入浴的药材脸上也都没了笑容。
他们几乎全是千年修为,天大的事也嘻嘻闹闹,现在的气氛让她心开始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缘由深深浅浅,等过两天人来了,你自然明白。”
人参远远发力召回自己浴布围在身上抬脚走出烟雾缭绕的汤池,现在只有最为年长的他看起来还算平淡。
“谁会来?”
汤房一直是医馆禁地从未外露,会有其他人来?
“谁我并不确定。”
蒸汽熏染他白眉白发,人参慢慢向她走过去,在路过某少年时,抬腿,使劲把一脸想要上阵杀敌的紫河车踹进旁边药池子里,眼神平淡看着激荡起的水花:“莫要吓到她。”
收脚不急不缓,转身看向席早早脸上带着笑
“唯一知道的是,他是一位药师。”
药师……
药池子里一个紫脑袋慢慢浮出来,窗外天色渐暗,雨势更大了。
人参绝对是老妖精中的老妖精,这是三日后席早早在后山见到那位时的唯一想法。
后山茂密的植被蔓延到山脚,她举着油伞刚迈过因水分充足而长出来的藤蔓,那雨中静静端详自己的清瘦少年就这么撞进了眼底。
水滴从他的腮滑落滴到麻布衣领上烙下深深的水痕。
黑短发,一身粗布碎了衣角,明明是个少年却身着红棕古装,腰上绑一个大葫芦用红绸木塞堵着看起来沉甸甸,那葫芦腰上整齐排着一圈银针,长长短短粗粗细细根根尖锐。
不只是腰,这少年怀抱佩剑肩背箩筐,身上叮叮当当挂满见过或没见过的物什,仅有的一块油布挡着背后卷轴而自己任由雨淋,像极了饥荒年间出来逃难的乞人。
席早早看他一身行头特别是那一排银针猜到了他的身份,开口想说些什么,那少年先她一步。
“幸会。”
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淡,她还来不及礼貌回应,少年紧接着的下一句让席早早呆立当场。
“张悬,张仲景直系六十三代传人。”
“药师三阶。”
那课本上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名字如雷贯耳,少年目光平静从怀中抽出一张信纸,上面黑字红章像是一份契约。
一粒雨落在他的鼻梁,滑落到重新动起的嘴角。
“来此一行,受族之托。”
“唤灵镇祟,除病安民。”
“唤灵…镇祟”
席早早看见那滴雨顺着下颚掉落,最终在剑鞘上破裂开出了花。
席家世代都是熬药人,于这后山之中生活得药材庇佑,百年前的变故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影响,她并不知“祟”是何物。
万物有灵,不止有植株动物可化形入道,病症于人体发酵寄生,化为“形”,谓之“祟”。
“祟”有寒,热,湿,炎,淤,虚,肿,疮,痈,疹,惊,疫十二种,有无变异仍未可知。
“祟附身,人面色发黑舌苔灰白,脉搏杂乱颈脉鼓胀,寻常药无法救治,唯有等死。”
张悬身上的东西卸在屋中,这间房是席早早前几天刚收拾出来的,原本堆放着半夏成堆的鞋。
“竟有这种东西...”
席早早和他相距半个屋子,这少年看起来年岁不大但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危险?”
“药师人丁稀少,旁系子弟去各地镇守,我一人来此。”
“家里这么放心吗,你还是上学的年纪吧。”
席早早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新青年,十几岁的年纪出来降妖除魔着实不忍心。
张悬听到这句话转过身,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她似乎在审视什么,比如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凭什么敢质疑他的能力。
手指转动抽出腰间玉牌张悬纵身跃到席早早面前的木桌上,身手利落,蹲下俯视她。
“我是医圣直系子弟中最出色的。”
玉牌悬挂在他中指上,席早早看见暖玉上面繁体的几个字: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这是张仲景给后世的箴言。
席早早看他眼里的不屑有点结巴,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我的意思不是...”
但话没有说完。
“青天白日,孤男寡女,意欲何为?”
一道懒散的男声从屋外传进来,生生把她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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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设定
第一期主要是对各类药物和性格的探索,比如紫河车藏红花秦艽之类的轻松一些日常一些,每个都可以是分开看的小故事,所以【唤灵篇】和第一期不冲突,会引进更多有的人物角色
另外第一期会继续写,因为拖欠的稿子比较多所以顾不上,会慢慢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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