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灵》2
泡澡药材与药师
百年之缘，数代之隔，再相聚首，碎祟平安
席早早听见那声音耳朵尖尖立了起来，张悬鼻翼微动一瞬就分辨出了药味。
“淫羊藿。”
暗绿色卷发男子慢慢从门外晃进来，看着屋内一男一女笑一声，眼底的黑眼圈更明显了。
“和你祖爷一样，狗鼻子灵。”
语气狂妄出口不敬，席早早凭着充足的劝架经验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想解释。但张悬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跃下了木桌。
“祖爷让我向您问好。”
“嗯。”
淫羊藿走进围着他转两圈，慢腾腾开口
“他那时年纪轻轻那方面就不行了，你还行么？”
一语惊四座，屋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席早早脸上瞬间尴尬起来。
淫羊藿是一味淫药，味甘性温，补肾壮Y。他那一脸虚态黑眼圈，就是给人补得太多自己少了阳气。
张悬面色还行但是能感受到他抽动的嘴角。
“不劳费心。”
“唔，若不行，我凭借当年的情面倒也可以帮你一把。”
眼睛滴溜溜在他腰子上转，像在看猪腰子。
席早早身为女子在这种场合下着实有点尴尬，闷着脑袋拽拽淫羊藿衣袍转移话题
“你是来做什么呢？”
“自是来寻你的。”
“我？”
一般没事这些药材不会主动找她，除非……
“参让我来寻你去汤房。”
淫羊藿拉上她拽自己衣袍的手眼尾撇了一下屋中半湿的少年，里面带点警告的意思。
“人参找我做什么呢？”
席早早也没挣脱，这些药材活了千百年是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雪莲藏红花又打架了。”
“啊？”
“全蝎与白花也在其中。”
“哈？”
连环暴击让席早早脑子发懵脑仁胀大。
白花蛇与全蝎是动物药材，看不起植系在汤房里一直傲慢，藏红花雪莲本身名贵稀少也是横着走，这样下去岂不是整个后山都要被他们炸了！
“他阻止了吗？”
“为何阻止，挺热闹的。”
“？？？”
一口气没提上来席早早再也没了以往闷头闷脑的憨厚，她顾不得刚入住的张悬，二话不说扯上淫羊藿的衣领子就往汤房走。
“今天要是拦不住，我再也不给你们端洗澡水了！”
咆哮震飞了一群鸟。
张悬在屋里皱眉看着揪着那位拥有两千年修为药材举止不敬的女子，收回了老祖宗留下的玉牌。
“谬。”
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大片大片的树倒了一地，周围的药材要么坐在树上要么倚着坍塌的墙，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区区畜生，也配和我族相提并论？”
“花瓣儿草叶子，一踩即碎，可笑。”
四人交手看起来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藏红花红袍拖在地上皱皱巴巴，雪莲白得发光的脸上沾了泥水，那边两位兽眼通红衣衫凌乱还有好几道血印子张着口往外渗血。
席早早瞧见这一幕差点撅过去，这些天因为药单骤涨本来很宽松的汤房天天都要熬药，于是这些药材泡澡时间全赶在了一起，冤家聚头仇人见面，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日子没法过了。
“别打了别打了！”
想上前拦着，但她对自己过于自信了一些，四个药材打起来哪怕人参黄连都不一定能拦住，她一介凡人纯粹去送死。
还没走两步一条巨大的蛇尾直直向她滑过来圈上她的腰，白花蛇脖颈上的花纹透出血红，几片未退化的鳞片坚硬反光，金眼仁转动一下看着席早早一脸威胁。
“休要插手。”
蛇尾一甩直接把席早早挂在树杈子上，全蝎尾巴勾起旁边看热闹的秦艽衣领子使劲一扯，秦艽玄色长袍瞬间被扒拉下来，下一秒被扔到空中落到了席早早脑袋上，为她挡了正在下的淅沥小雨。
只剩一个条亵裤的秦艽慢慢地在寒细雨中，嘴角抽动，抬手，慢慢捂上了自己的胸。
“你们这群，狗X！”
一道肉色白裤影子一跃而起，秦艽也蹦进了乱战圈子，周围的药材看得更尽兴了。
轰轰轰——
红光白光紫光乱七八糟，下面打斗之激烈连天上雨滴都被灵气震出去落不了地。席早早在树杈子上挂着晃荡来晃荡去整个人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她累死累活赚的工资还不够给药房赔的。
“别打了！！”
声音随风飘到半空中，下面的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搭理，依旧没有停下，藏红花袖子烂了一截，秦艽屁股蛋挨了一拳，雪莲趴进了泥窝，蝎子蛇又吐出一口老血。
局面越来越混乱，席早早挂在枝子上被风吹得晃荡来晃荡去，最终她心一狠气聚丹田，洪荒之力咆哮出声。
“救命！黑气来啦！”
狼来了的故事没有辜负席早早的期待，她一嗓子吼出去下面的药材果然全部停了下来。
看来这招还挺好使的，挂树上的咸鱼有些佩服自己的聪明智慧，但晃荡两下之后她觉得似乎那里不太对劲。
天上的小雨大了一些，秦艽衣服遮挡着自己能感受到雨珠打在上面的顿挫。
不，不是雨声大了，是四周太过安静了。
聚在一起的大大小小二十余种药材全都默不作声，屏气凝神朝向不同的方向转过身，好像在寻找什么。
静悄悄…
席早早忽然觉得自己骗人有些过了，他们竟然如此的相信自己。
“那个，其实...”
“退散！”
话没说完，席早早挂的树杈子忽然抖动起来，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随即她的腰被揽住直直往后退去，耳旁阵阵风刮过。
席早早被那力量带着向上向下穿梭于繁密的树林。
下边的药材全部抬头看向半空中的二人，在看到某处后眼神骤然冰冷起来。
秦艽的衣服在一次蹦起后掉落，被掂上掂下的席早早终于看见了带着她的人是谁。
“张悬？”
少年并没有回答她，他眼眸死死盯着上空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三七！”
张悬眼神有一瞬的狠绝，下一秒松开席早早飞身向上位树干跳去。
衣袂飒飒裹挟风声，腰中的剑被拔起扔到半空，淅沥小雨淋在剑刃上被切开破裂。
雨珠迸碎，白光闪过。
席早早呆呆地坐在大枝干上，她看见凌空而起的少年腰间葫芦胀大三分变得通透散发耀眼光芒，好像有光从里面迸射而出。
“斩！”
一声落地，那抹光在空中由模糊变成具象，由一团变成人形。
那是……
席早早在汤房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这是什么。
是一味，化形的药材。
三七手执那把通体黑亮的剑直冲向空中，他目光锐利好像有明确的目标。黄白长袍撕裂雨珠，长长腰带在身后划成完美的一道弧线。挥剑，转腕。
他动作熟练无比，斩向一方，杀伐果断。
旋转，剑光在空中像是乱麻一般跟随极为快的身影。席早早听到了最后一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眼眸里倒映天空那一处。
透明的空气，在那一剑后扭曲得恍若夏日蒸腾的热浪，最后有星点黑色碎屑慢慢落下消失在半空中。
嗒——
三七落地，手中的剑慢慢变红变热最后又在雨中缓缓回归了暗黑，他抬手端详一会儿慢笑了一下，随即抛剑，稳稳地把它钉在了张悬所站的树枝上。
“区区一百年。”
“那是…”
席早早无法从刚刚一幕回神。
“是'淤'。”
张悬收剑回鞘，脸上回归平淡粘上了纷纷扬扬的雨滴。
“十二'祟'之一。”
“附着于你身上，一日疼痛，二日出血发肿，三日不治身亡。”
“祟…”
人参也说过这些，祟有十二种，让所有人闻之色变。
“你如何？”
没有让她多想，白花一跃上来蛇尾把她卷进去，金色的瞳掠过张悬没有停留。
“我很好，没事。”
席早早摸摸他的大蛇尾，上边的鳞片硬得像盔甲，他应该是生气了。
“走。”
落了地。
“祟附人身吸取精气，愈是年轻愈是喜欢。”
下边的药材早已经不打了，把刚刚的一幕收入眼底默不作声，人参静静在破了一面墙的汤房中斟茶。
“那，张悬…”
“他是药师。”
人参淡淡看向擦拭剑身的少年，旧衣烂布叮叮当当挂了一身东西，倒像是他们族人素来的打扮。
“药师专职除祟，其中张仲景李时珍孙思邈三族后代佼佼者最多。”
想起了往事他笑一下，活了几千年，说起来那三人他都见过。
“一个合格的药师，会一眼分辨邪祟灵活使用药灵。”
“刚刚那味三七，就是与他缔结过的药灵。”
三七化瘀止血，活血定痛，降“淤”的不错选择。席早早慢慢明白了什么。
“他能看到祟，是因为药灵？”
“嗯，缔结过，自然能看到。”
人参的茶喝完了，慢慢走到外面抬手接了几滴雨，眼睛渐渐变深。
“只是没想到，后山竟然也会闯进祟，活腻了。”
“原来如此…”
坐在小马扎上刚从鬼门关外走一遭的席早早愣愣看着药池里没泡完的雪莲汤魂游天外。
如果这样说的话……
抬眼看向张悬，他不远处的三七正在与光膀子的秦艽说些什么，锦衣玉袍像个贵公子。
席早早偷瞧着慢慢意识到了最重要的问题。
既然药师需要随时随地灵活用药材的话，那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有什么药呢……
———————————
“祟”有寒，热，湿，炎，淤，虚，肿，疮，痈，疹，惊，疫十二种。
